鄉野童年


大娘的格友們  廚房吃飽  咱也來蔚藍天空下 圍聚賞文  


回味一下自己的童年吧!




2010/12/08 13:36



鄉野童年  12-8-2010


一次聚會裡,一群朋友提及童年往事。這朋友的父母都是台北市的大學教授,從小二補英文,週六都在國語日報補作文、補各項才藝中長大。


我一聽大笑,忍不住說起我的鄉野傳奇,聽得當場朋友都傻眼,像是在聽天方夜譚似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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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小學前,一直混在嘉義和台南一帶的鄉下,像是佳里興、學甲鎮、吳鳳廟、柳營、菁埔等地流轉;七歲前住的菁埔,落後得一天只有幾班公車經過。村口每天會有台糖小火車載著甘蔗經過,大孩子帶著小孩子守候在鐵軌旁伺機而動,等火車一經過,趁機拉下幾隻白甘蔗來啃,這就是每天吃的「糖果」。


我在這時期,皮得很,發生過三次受傷事件。一次被狗追,被狗咬傷左臂一大口;鄉下人處理這些事很奇怪,拔下這隻狗的一撮毛,和著水、念符咒,要我喝下。


還有一次,和玩伴去偷摘芭樂,急忙跳下樹,被落葉裡的玻璃刺得腳底鮮血直流,也不敢回家告訴媽媽,自己拿芋頭葉綁一綁,就止血沒事了。


還有一次是在廚房,不小心被燒柴木頭上的生鏽鐵釘刺中腳底,大人竟然用火「烤」我的傷口,說這樣可以「殺菌」。


現在想想,我當年沒得狂犬病和破傷風,真是福大命大!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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讀小學的前一天,我家從台南的鄉下搬到中壢。


這可苦了我,從來沒聽過一句「狗語」的我,一年級都不知怎麼混過去的;同學之間說客家話,我也聽不懂,後來學會的客家話都是罵人的話,同學罵什麼我就罵回去。又因為長年在鄉下野慣了,我的個子比較高,被排坐在教室後靠近垃圾桶的位置,只覺得老師上課的聲音飄忽飄忽的,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催眠。聽不懂國語的最大好處是:老師罵我什麼,我都聽不懂,白痴得很快樂。


那是民國六十五年,我的小一教室還很老舊,老舊到屋樑破損還有鳥巢,上課時還有麻雀不小心撞樑,死在黑板前。


那時教室還是泥土地,怎麼用掃把用力掃地都會「生」出新的一層泥土,遇到下雨天更是好玩,外面下大雨,教室裡下小雨,可以一邊上課,一邊脫下雨鞋腳踩泥巴水。


小四時,教室沒掃把,那學期的美勞成績就是「每人做一把掃把」。為了做掃把,我們都利用放學後去復旦公墓採芒草,採了很多很多的芒草,曬乾打掉芒花,再緊緊地紮成一把能掃地的掃把----現在聽起來很「環保」,當時卻很克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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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讀小學六年裡,媽媽忙著開店和照顧妹妹們,從沒到學校看過我。我們每天跟著路隊走四十分鐘上下學,父母都不接送孩子的,那時不流行綁架小孩。這樣的好處是做好事會拿獎狀回家,做壞事時父母都不知道。


爸爸只有在颱風天裡會騎摩托車載我上學,六年裡僅此兩次而已。到了學校,學校才宣布不上課,我和同學又在狂風暴雨中,撐著開花的破傘涉水回家,邊走邊玩,走上一小時才到家。


那時課本還教納爾遜將軍小時候不畏風雪上學的故事。長大後我才知道納爾遜是個白痴,幹嘛不看氣象,幹嘛風雨無阻,害我小學還信以為真,畢業時得全勤獎。


我的同學名字都很有趣,叫蔡水木、蔡林枝、黎萬寶、吳阿珠、宋嬌女、宋碧女、宋美女、池素珍、池秀美、鄧素珍...。全班只有兩個家長讀過五專,這就算是最高學歷了。那個年代裡,家長在教師節都是送老師「籐條」的,哪有人像我現在忙著送老師聖誕禮物?


班上只有一個同學學鋼琴,上音樂課時只有她聽得懂老師說的話,其他同學只要會用笛子吹一首「小蜜蜂」就有音樂成績了。


以我這樣的資質,很快的就成為班上的「才藝美少女」,可以輕鬆得到作文、畫畫、書法、查字典的無數獎狀,和參加田徑隊、躲避球隊的機會。學校的成績盡量保持第二名,如果我不小心考第一名,會害班長回家被他爸爸吊起來打。(後來第二名的同學就嫁給第三名,第三名的同學一路讀到博士。)


中學畢業後,大部分的同學都去工廠工作,繼續升學的不到一半,最後全班只有五個人讀大學。


我的小學同學不用face bookemailmsn或是skype 聯絡,那個網路世界對他們來說是異次元。現在我能找到的同學沒有幾個,還好我每天還可以和一個同學開小學同學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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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小學都忙什麼呢?抓蟲佔了很大的部份。


有一陣子大家流行養蠶,每天都要帶著幾百隻蠶寶寶上學,一方面怕蠶寶寶放在家裡會餓死,一方面也要向同學炫耀自己的蠶寶寶養得好。蠶寶寶長得快,食量也很大,同學間的話題都是發現哪裡有桑樹:等一窩蜂人結伴去時,往往只剩一棵光禿禿的枯樹。


有一次,我和秀芬偷摘人家露出圍牆的桑葉,正好主人開門吼一聲,嚇得我們沿途奔跑一個小時(還好我們都是田徑隊的)。我嚇得撕掉名牌,怕第二天升旗時會被叫上台,屆時全校師生都知道「國際兒童年」的模範生跑去偷摘桑葉。


有一陣子,同學又流行抓「筍姑」(台灣大象鼻蟲),一種長在竹林裡的甲蟲,只要用細繩綁住它的長鼻子,筍姑翅膀會拍出涼涼的風。一到放學,同學又相約去抓筍姑,比較看誰抓得多。有一次,趙利亞老師上課時無意中打開某個同學的鉛筆盒,出奇不意飛出十幾隻筍姑,嚇得老師發出禁制令,再也沒人帶筍姑來上學。


還有一次,星期三下午我去邱秀芬的外公家撿大蚌。我們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她鄉下的外公家,古厝前有一個大池塘,池塘裡有很多大蚌,我們倆赤腳踩在爛泥巴裡,發現有石頭般的異物,下水一撈,幾乎是大河蚌,我們忙了一個下午,直到天黑才回家。


媽媽看我晚歸,一點也不心急,看見有新鮮大蚌可以加菜還很高興呢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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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唱作俱佳的說著這樣的鄉野傳奇,當然是令台北市長大的城市朋友覺得不可思議。這樣的鄉野童年,讓我成人後影響深遠:讓我喜歡親近大自然,對台灣有感情、對土地有深愛、對貧窮有感受、對弱勢有關懷、對人性有深刻體驗。


後來我讀私立中學時,見識到更多更聰明、更有錢、更用功的人、迴異於我的小學同學,一下子把我的層次拉高許多。等我出了國之後,果然人上有人、天外有天,有錢的人還有更有錢的人,聰明的人還有更聰明的人,我從摸索中找出自己的定位,不卑不亢中安身立命。


過了四十歲,我有另一番新體悟,所謂「命」,有時是需要一點好運來加持的。最有錢的人不見得最能幹,最聰明的人不見得最好命,最用功的人不見得最得善報,最忙碌的人不見得最享受,最享受的人不見得最悠閒。


沒有殘缺的童年才能身心健康,才能有勇氣、才能知足感恩,才能有正面積極的能量對待人生中諸多挫折--何妨讓童年裡快樂的玩,玩出高EQ吧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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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照出三代之間的童年,父母那一代的苦難中國或是貧窮台灣,我們覺得遙不可及;我的童年也不可能複製在我孩子的身上。


他們現在在此地和世界菁英的孩子競爭,物質之富裕、時間之緊迫、資訊之豐富、文明之進步,壓力之大、管教之嚴,前所未有,唉,焉知非福?焉知非禍?


 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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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麗子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9) 人氣()